今年1月5日午後,新加坡金融區的一條街上,開始出現排隊人潮,長長的隊伍擠滿了整條街道的騎樓。

數以百計、甚至千計的人潮漏夜不眠,30個小時後,330戶可以眺望濱海灣區的珊頓一號豪宅,銷售一空。

購屋者爭先恐後的疲累焦慮面容,上了隔天報紙頭版。豪宅售價也創新高。原本每平方米的最高單價是2000新加坡幣,又漲到2200元,四房的豪宅售價約400萬新幣(約8600萬台幣)。不少買到房子的幸運兒已經準備把價格再墊高,轉手賺一筆。

「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這樣的畫面了,上一次排隊買房的熱潮,是在1997年以前,」大學時期來台灣就讀台大中文系、現任新加坡報業控股集團《我報》副總編輯蔡深江說。

四小龍之冠,高成長低失業

的確,過去一年來,新加坡房地產終於再現久違不見的好景氣。2006年整體房價平均上升10%,區位好的豪宅售價甚至更上升35%。

回顧2006年,新加坡的確是豐收的一年。經濟成長率7.7%,在四小龍中排第一,遠超過台灣的4.62%。

不只房地產狂漲,新加坡股市也穩定上升,從2006年初的2300點開始起漲,到2007年第一個股市交易日,海峽時報指數一舉衝破3000點,創下數十年來的歷史新高。「市場一片喜氣洋洋,」當地各大報紙紛紛報導。

新加坡的失業率曾經在2003年SARS期間,罕見地超過4%,去年終於下降到2.7%。

景氣好、就業率高、房價、股市均上揚,「兩座IR(Integrated Resorts,包含賭場在內的綜合城度假勝地)效應在發酵,很多人預測,還可能漲到2009年第一座IR完工後,」從台灣到新加坡從事香料生產25年的台商協會會長、天銀化工董事長施至隆,和許多新加坡人一樣,十分看好新加坡未來的發展。

新加坡更年期,尋第二雙翅膀

「現在的新加坡是在一個新起飛 (new takeoff)、第二度起飛點,」南洋理工大學經濟系副教授陳企業,經常參與政府經濟政策相關會議,也曾來台灣大學待過半年。博士論文研究台灣經濟發展的陳企業認為,「目前新加坡往前看,如果沒有什麼意外,勢頭正一片大好。」

陳企業指出,新加坡在1965年獨立建國後,經濟就一路成長,到1980年代成為亞洲四小龍,前總理李光耀就曾提出,新加坡應該發展第二雙成長的翅膀。

無奈1997年金融風暴、2003年又逢SARS,大環境讓新加坡經濟也面臨挫折,「像是走到了更年期,中間還二次經濟負成長,但是現在終於找到第二雙翅膀了,」他肯定地說。

回顧新加坡獨立建國42年來,只有在1998年與2001兩年出現過兩次絕無僅有的負成長,後來2002與2003年雖有成長,也是低空飛過。

「還不過一年半以前,新加坡經濟還是很辛苦的,失業率很高、很多人被減薪、房價下跌,」在新加坡有三家上市公司、排名新加坡最富有人士第35名的歐石吉說,他從十幾歲接手父親創辦的散裝貨運公司,由四名員工成長到今天全世界5000名員工。

策略:產業重整,鎖定亞洲

到底新加坡如何走出動盪低潮,再創成長動能?新加坡經歷了哪些轉型?

包括企業家歐石吉、南洋理工大學陳企業、及新加坡管理大學商學院副院長許茵妮,許多新加坡人都不約而同指出,2000年前後,新加坡政府對經濟發展感到很憂心,因而廣邀各界精英組成經濟重整委員會,希望找出新加坡的未來出路,李顯龍總理還鼓勵每個參與者要百無禁忌地提出建言。

當時,由於大陸正快速崛起,不少新加坡的產業、外商紛紛轉移到大陸,這讓新加坡警覺到產業必須轉型。但崛起的大陸與印度,雖然吸走了部分企業,但也帶來無窮新機會。除了兩個地方的新市場外,還有大批新興中產階級與新富階級,也都是機會。

因此這幾年來,新加坡一方面重整自己的本土產業結構,同時緊緊抓住成長的亞洲,讓自己再次飛躍起來。

在發展當地產業下,新加坡後來鎖定三大新興產業。一是強化已經發展不錯的廢水與海水淡化的水科技,二是發展生物科技,三則是發展新媒體、互動媒體。

1.建立自己的知識產權/千億台幣投入軟體與生技研究

在發展互動媒體方面,「其實我們的條件不容易。你看美國好萊塢,不只是投資規模很大,並且,創新藝術人才很難找,」總理李顯龍坦承。

所以新加坡必須一面培養、一面引進這些軟體人才。近年來傳出在美國以製作《CARS》動畫片聞名的喬治盧卡斯,已經在新加坡設立製作公司,將人才與技術帶到新加坡來。

而在生物科技方面,從2002年初,新加坡引進蘇格蘭的複製羊研發團隊進駐,對生物科技的投資已經連續五年;近年來更專注於製藥業與電子業相關的生物晶片等深入研究。

「我們發現生物科技有和電子一樣的龐大潛能;如果我們要長期保留製造業,我們不能沒有生物科技,」總理李顯龍表示。

去年李顯龍特別親自擔任主席,推動新加坡的國家研發委員會,目標就要有新加坡自己的知識產權。政府的邏輯很簡單:有了知識產權,才會有新加坡自己創新的科技,自己創新的企業。

新加坡預計五年內花50億元新加坡幣(約1075億台幣)來做研發,而且只專注在國家要發展的三大新興領域:生物科技、互動媒體、新生水三個領域。

2.掌握亞洲新興財富/亞洲瑞士,財富管理再成長

除了積極發展新興產業,另一方面新加坡可說充分掌握了成長中的亞洲新機會來發展自己,堪稱是永遠的機會主義者。

1999年從紐約移居新加坡工作的華裔美國人、新加坡發展銀行(DBS)副主席兼執行總裁戴國良,以一個外國人身分擔任新加坡最大國有銀行的執行總裁,他觀察新加坡的策略非常清楚,「把自己定位為大陸與印度兩個崛起的經濟勢力中間,提供這兩個國家新興的中產階級與新富階級所需要的服務。」

例如全世界資金要前進這兩個崛起的市場,可以先停留在新加坡,因為新加坡是一個華人為主、講英文、又政治安定的國家,對外商極具說服力。

「新加坡的發展策略,就像一個滑板車的青少年,把自己的滑板卡在中國這輛超級大卡車上,隨著以龐大的體積,高速往前衝,」來自台灣的新加坡國立大學建築系助理教授楊沛儒形容。

例如,新加坡這五年來強力發展私人銀行、推動財富管理業務,吸引歐美各大財富管理銀行在新加坡落腳,鎖定的就是崛起的亞洲新富階級。

新加坡的財富管理總金額,從1997年的2.67兆台幣成長到2005年的15.49兆台幣,九年足足成長4.8倍。

移民新加坡已經25年的台商協會會長施志隆表示,在財富管理方面,新加坡早已是亞洲的瑞士,「我還在報上看過,2012年新加坡私人銀行業務可能就會超過瑞士。」

3.找到再發展的關鍵樞紐/賭場旅遊業,一年2000萬人次

2005年通過賭場設立,2006年兩座以賭場為核心包裝的兩座綜合城度假區計畫發包,背後的核心思惟也是要緊緊抓住成長的亞洲新機會,一方面吸引崛起的亞洲中產階級到新加坡旅遊,一方面吸引全球人士到亞洲來時,把新加坡當成亞洲的門戶。

曾經參與過經濟重整委員會過程的陳企業副教授指出,新加坡一直扮演樞紐角色,現在世界的趨勢是,旅遊業是所有樞紐中的樞紐,因此發展旅遊業對新加坡刻不容緩。

「投資IR,這個策略思考不是憑空來的,是思考亞洲中產階級已經崛起,旅遊已形成氣候,才說要以旅遊來當領頭羊,而旅遊業又以賭場來帶動最有效,」陳企業補充。

新加坡兩座IR總投資額超過2000億台幣,預估2009年完工後,將使新加坡旅客倍增,從去年一年970萬人次,提升到2000萬人次旅客。

事實上,賭場獲准在新加坡設立,充分反映出新加坡是一個永遠在思考如何與時俱進,增加國家競爭力的國家。

賭場解禁意義:經濟新引擎

新加坡人都知道,從獨立至今40多年,新加坡都是禁賭的。事實上,新加坡於1984年和2002年曾經兩度拒絕「拉斯維加斯」式開發提案。當時,新加坡的國際形象幾乎是清教徒:禁賭、禁煙、禁止口香糖、還執行鞭刑。但是危機感讓新加坡必須調整。

「IR代表的意義是,新加坡對世界當前世局的巨變,有了適當回應。過去40年賭場是不可能的,現在我們不只有賭場,而是IR,一種全新思惟的整合性度假城,」新加坡新聞通訊藝術部常任祕書陳振南說。

自從賭場開放,IR目前已成為新加坡經濟最主要帶動引擎。

站在新加坡舊市中心駁船碼頭(Boat Quay)往海邊方向遠眺,見到施工中的IR工地。「IR一通過,整個新加坡的勢頭就旺了起來,」幾乎所有新加坡人都把房價、股價上漲,歸功於IR。

一位移居新加坡的台灣人就感歎地說,台灣澎湖的博弈園區談的比新加坡早好幾年,到現在還是只聞樓梯響,但是新加坡已經如火如荼地動工了。

在掌握世界成長大趨勢,並從中獲得自己的機會方面,新加坡過去兩年除了繼續鎖定成長的亞洲兩大國外,現在又加上中東,代表新加坡是一個永遠的機會主義者。

4.變身為前進亞洲最佳基地/掌握中東新商機,城市增樂趣

近年來全世界油價上揚,中東這個世界主要產油國家,突然間暴富起來,密切注意世界局勢的新加坡,也開始密集跟中東建立關係。

吳作棟前總理卸任總理職位後,目前主要責任就是拓展中東關係,兩年多來已經走過中東13個國家和地區。

新加坡旅遊局已經到中東新明珠杜拜成立辦事處,積極推銷新加坡給中東人。2005年新加坡的中東旅客7萬多人,去年到10月份為止,就已突破7萬人,比前年成長四成。

旅遊外,新加坡與中東的雙邊貿易、技術合作與交流也正密集展開中。

跟幾年前相比,新加坡真的變了,變得更加富庶、適合人居住。而且已經成功地將自己打造成前進亞洲最佳基地的形象。

就在去年新加坡當地有一條大新聞。

世界聞名的投資專家吉姆.羅吉斯,傳聞他把六歲小孩移民到新加坡,「因為新加坡是中英文都通的雙語、多元文化環境,很適合他的女兒日後學習中文,加入未來世界第一大市場,」新加坡管理大學院長許茵妮十分自豪地表示。

「40幾年來我的觀察是,新加坡政府永遠在自我改造的過程,」今年61歲的新加坡散裝貨輪大亨、在新加坡白手起家的歐石吉說。

新加坡永遠往外看,取法世界一流的國家,借力使力,終於走過震盪,從谷底再起。

台灣是不是應該多一點新加坡精神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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